有很多人见过她。在采访中，在电视里，在网站上……

她总在笑。她身后的歼-10表演机色彩绚丽，她与队友飞出的轨迹五彩斑斓。

但今天，当你在百度输入她的名字时，她的页面变成了灰色。

那个会飞的女孩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碎了，我倏然想起那句诗——

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一）

“干这行，最怕的就是来不及说再见……”

今夜，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照片，被网友的一句话戳中了泪点。

飞行，世界上最高难度也最危险的职业之一。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许多年前，当余旭在学校墙上的一张普通纸片上看到了空军招飞信息时，连与她朝夕相伴的高中同学都没想到，这个在西南小城崇州长大的普通女孩，后来竟然成为了中国首位歼-10女飞行员。

这些年，我们不时看到她的名字。她在长空漫步，随战鹰翩然落地，摘下墨镜，总会留下一个甜美的微笑。

每一次，当她和她的同伴讲述起飞行的苦辣酸甜，我们总是期待，下一次再见，她们会飞得更高。

几天前刚刚结束的珠海航展，人们又见到她。许多人找她签名合影，许多人与她相约再见。没有人觉得，她会缺席下一次飞行，没有人相信，她会突然间告别天空。

从事故消息传出到官方确认的漫长一天，于许多人而言，仿佛只是个噩梦。

“在珠海航展看到你，说声再见，没想到就是再也不见。”

是啊，还有很多人，在等那声再见……

（二）

我执拗地觉得，应该为她留下最美最美的彩色照片。



她爱美。刚进军校的时候，她带着布娃娃和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当时还是长头发的她，剪了短发，把这些统统收进了储藏室，所有的颜色都变成了空军蓝。

她一外出，也去买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热爱生活，一如她热爱飞行。她说：在空中，我愿做一个女汉子；回到陆地后，我愿意做一个女孩子……

微博上，总爱以她为蓝本画女飞的曾小萌苦涩地说：“大家发微博的时候，不要传她那些拍得不好的照片，她不喜欢。谢谢……”

我搜寻了许许多多她的照片，最喜欢的依然是下面这张——

她永远在准备着升空。从她的眼神里，你或许已经感受到——

她，真的属于天空。



（三）

今夜，我不想从专业角度解释高难度的特技飞行与空战的关联，也不想讨论为什么美俄英法等等空军强国都要把最优秀的飞行员选入飞行表演队。

我想说的是，飞行，从来都是勇敢者的事业，特技飞行更是主动挑战风险和极限。

女飞行员参与特技飞行，在其他国家没有过。这群年轻的女孩，她们所拥有的勇气和冒险精神，正是一支大国空军捍卫领空所必须的精神利剑。

上个世纪中国最混乱的年代，“中国航空之父”冯如在弥留之际曾留下嘱托：“吾死后，尔等勿因是失其进取之心。”他鼓舞着我们，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和挫折，中国人挑战天空、挑战“不可能”的决心不能丢。



在余旭两次飞过天安门、两次亮相珠海航展的背后，你或许不知道，她曾是个害怕看恐怖片的普通女孩，为了挑战自己，就故意去看，后来她不怕了。

你或许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千挑万选，才从20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女飞。

你或许不知道，她在航空学校曾一次次眩晕呕吐、曾靠吃止疼片坚持训练，曾3点钟起床跟着太阳开飞，曾唏嘘地说道：“想上蓝天真不容易啊！”

你或许不知道，为了完成阅兵任务，她和战友曾立下过“生死状”，人机共存亡，用20多岁女孩的稚嫩肩膀，挑起生与死的重担。

你或许不知道，她还曾梦想成为中国的女航天员，并为之付出过艰苦的努力。她完成了一个又一个梦，却还有一个飞天的梦没有圆。

如果，如果不是猝不及防的牺牲，你或许会在未来的中国空间站里见到她。

（四）

2009年，在军校很少回家的余旭接受采访时说：“我妈说，感觉就好像放出去就没收回来。但是我说，我迟早会回去的，我根在那，对吧？”

而如今，她突然离开了，再也无法回去。

或许是一种巧合，红军第一位飞行员、驾驶“列宁号”的龙文光烈士，也是崇州人，他曾给父亲留书：“江山多故，儿子哪得安闲；转战千里，战罢归来团圆。”然而他同样没能回去。

在余旭的前头，还有许多女飞创造的“第一”：世界上第一个穿过蘑菇云的女飞行员机组、中国第一位被授予“功勋飞行员”的刘晓莲、第一位女试飞员张玉梅、第一位女专机长汪云、第一位女飞行员将军岳喜翠、第一位牺牲的女飞行员陈志英……



我们想极力避免牺牲，却又不能不时时直面牺牲。空军自成立至今，有1700多位烈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并不是真的在一夜之间就轻轻松松变成空军强国。

歼-10、歼-11、歼-20腾空的背后，都有我们看不到的奉献；每一名飞行员每一次起飞的背后，都有我们感受不到的执着。

几个月前，与余旭一样出生在1986年的中国舰载机飞行员张超牺牲后，他的战友对我说：“这个活总得有人去干！”“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每个人，都要勇敢一点、坚强一点。”

时隔不久，这群年轻的飞行员带着张超的照片一起降落在辽宁舰上，成为了真正的航母舰载机飞行员。

而昨夜，空军新闻发言人在“空军发布”微博上坚定地表示：空军要继续坚持从难从严训练，忠实履行使命责任，不负祖国和人民对空军的期望。

就在余旭折翼之后，从南海岛礁到雪域高原，从东海防空识别区到西北大漠隔壁，许许多多与她一样三十而立的年轻飞行员，正用自己的壮美航迹，描绘着祖国的领空边界。

余旭，一路走好！